不过今年,A银行还是失算了。到了月末,一些意想不到的企业存款涌入,这本身不是坏事,可麻烦在,为了冲高存款数据,他们早先还安排了一些没有回转余地的存款入账,这样一加总,半年末存款数据就过高了。

A银行的安排是,把一批理财产品设计成半年末那天到期。这其实也是银行业内一个公开的秘密。其中的“秘诀”是,那些不保本保息的理财,本身是表外的,但是一旦产品到期,对应的客户资金就会被自动计入客户的活期存款上,而开放给客户的取款日一般在到期次日。银行由此相当于获得一大笔存款的“一日游”。

但这次的“一日游”设计却把时点数垫得太高,分管此事的甲某眼看着存款偏离度就要破线,而破线意味着要被当地银监部门责罚,于是他只能忙于清退企业存款。“让一些关系好的企业把存款拿回去,第二天再存回来。”甲某说。

更有意思的是,为了拦截存款,甲某透露,A银行的某个系统还被暗暗动过手脚:凡是单笔要入账2000万元及以上金额的存款,系统都设了一个关卡时滞,要支行长审批才能放行,由此来控制总量。有意思的是,这个系统关卡,此前曾被反过来使用,即季末年末如果有大单存款被取走,也需要报批基层行领导。

即便有这层层的设置,A银行最后汇总发现,存款时点数还是偏高。于是,甲某他们使出了一个“杀手锏”:存款不落账。操作办法是,取“630”当天本该存入的一笔大额存款,使其不落到负债项下,而是悄然放入“资金清算应付款-待清算款项”科目里,待7月1日再回到存款科目,以此规避存款偏离度考核。

这样科目调剂后,利息怎么算给企业呢?甲某称,企业关系好的,在意的是和银行的长期合作,也不在意一天一两千块钱的利息;此外,银行也可以从其他款项里,比如“费用”里划点钱到企业账上。

甲某还打了个趣:“如果你爱这家银行,630那天你就把钱存给它,因为它需要存款来让数据好看;如果你恨这家银行,630那天你就把很多钱都存给它,因为这会让它数据异动,让它受罚。”

两家银行“互持”不良资产

在630调报表中,对不少银行而言,最为敏感的一个数据就是“不良率”。国泰君安银行团队6月发布了一个关于银行业真实不良情况的摸底报告,其中有一句“真实不良率成为了一个只有上帝才知道的指标”。在B银行的乙某深以为然。

国泰君安研报中称,最后被披露的不良率会经过两轮“处理”:基层业务人员,会通过各种手段掩盖不良,总行所掌握的不良率会有所偏差;即使该行内控良好,基层绝少这类操作,总行也会进行一轮掩盖,然后再披露。

乙某说,银行“调节”不良数据的办法,最为常见的是借新还旧、展期、重组,这些也都是有章可循的手段,但对于那些连只需还利息就能借新还旧都做不到的企业,他还曾操作过在续贷里给以“利息本金化”这样的技术操作。

除了这些“常规”手段,乙某称,还有一些仅仅为了裱糊报表所使用的不良贷款出表办法,比如,他就曾经合作AMC出表,业内也有一种借理财资金投向外部资管计划,其中非标资产即不良资产的做法。本报曾报道《AMC通道业务叫停背后:揭秘银行不良“隐身术”》中,就曾起底包括借AMC、大型企业等通道的办法。

然而眼下,出表不良也遇到了监管“升级”:3月份下发的“56号文”要求AMC在开展金融机构不良资产收购业务中,禁止为金融机构规避资产质量监管提供通道,不得设置回购条款或与转让方私下签署兜底协议等方式使得不良资产只是名义出表;“82号文”则明确,出让方银行不得通过本行理财资金直接或间接投资本行的信贷资产收益权。

堵上了AMC、堵上了理财资金、堵上了自己收自己的信贷资产,B银行今年“630”采用的办法是合作一家同样有不良率困扰的同业,互相用等额的“自有资金”帮对方出表。其中的通道设计无非是通过资管计划绕道信托放款等,规避监管的办法也无非就是“互持”,即B银行通过层层通道收了C银行的“不良”,C银行则通过通道收了B银行的“不良”。

乙某说他很清楚,如果银监局顶真要层层穿透来追查,那“互持”的招数还是会被发现。但他已经想好下一手棋:找家基金公司,资金投去专项资管计划,认购国债,再场内质押式回购套出资金,留在证监系统监管的体系里再套通道来实际为银行所用,基本脱离监管追踪半径。

事实上,这拉长出来的层层结构设计,如果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对不同主体进行收益和风险更合理的分配,把流动性释放到更合理的地方,“创新”可以是一件好事;只是,操作中难免有很多“创新”,其初始目的就已经携带着绕过监管。(第一财经日报)